這些年頭當背包客,似乎上了癮,在澳洲當了兩年背包客,行蹤跑遍了澳洲、紐西蘭、新加坡、香港、日本,回台後還繼續當台灣的背包客,台北、台中,尤其是埔里和高雄兩地跑,背起一個大背包就往山裡衝去支援Hugo,工作也索性不找,在這文明的社會裡還不至於餓肚子,生活十分簡約,將來務農雲淡風輕獨自在深山曠野中過著愉悅澄淨的日子。
崇尚自然卻又不太能完全脫離文明社會的我,內心時時刻刻有著無比的矛盾。文明的社會明顯挾著優勢衝擊著自然,我靠著這股優勢以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姿態,隨性所至地在深山曠野體驗極致的生命饗宴,輕而易舉地在大自然面前表現出無求的姿態,愛則來,不愛則去,完全不顧大自然的需求。大地是孕育萬物的母親,而我要這樣照顧我的母親嗎?
從國道六號往埔里開,一路上的坡地遍佈檳榔樹,台灣原有樹種的茂密山林在人類貪婪開墾下,近鄰文明社會的青蔥翠綠已不復見。九份二山經歷九二一大地震十年後,山頂仍是光禿一片。新聞上撥出土石流災情,災民哭天喊地的情景猶如一把尖銳的刀重重地刺近心坎裡,心不是用痛來形容,是酸,酸的是人類的惡果遭受大地反撲後,卻要某些人來承擔,遺留下年幼的孩童被迫長大,不酸嗎?
這兩年來東奔西跑,簡樸刻苦的浪遊,吐司可以吃上一個月,兩年多來從未買過任何昂貴的新衣,只去面對生活的基本需要,開始慢慢體會善待大自然卑微的道理,物質的缺乏成就心靈的豐富,發現原來生活是這樣的可貴。
帶著內心的矛盾和對大自然的愧疚的心過著務農簡單的生活,圖的是心裡的安心和將來對土地保護的責任感,期望人類少點遭受大自然的反噬。
務農的生活被母親警告很多次,這碗飯不太軟。雖然可以在城市輕輕鬆鬆找個工作吹冷氣上班,但不願意面對不是生活的生活,因為生活是如此的可貴,寧願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每天晚上做到摸黑了才回家,血肉之軀,靠天錘鍊,真實不虛。
鐵皮屋架構搭好後,這些日子正在內部裝潢當中,屋子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,Hugo也不必為了省錢不請工人鎮日的在橫樑爬上爬下,看得我心驚膽顫。
麻煩是溫室的場子搭好,有許多細細的活兒正要開始。宗其兄不僅幫Hugo蓋鐵皮屋,還抽空借了卡車把1794包土,每包重約二十幾公斤,一口氣運上山,順道借了舉重機,棧板上疊好的土包一個個地往場子裡送。土包在運送過程早就被壓了東倒西歪,必須用人力把土採軟外還要攤平,到時種植青椒灌溉水時,青椒的養分才會吃得均勻,光是踩土攤平搬上架就是一大工程,所有的動作是乘上1794倍才能完工,人是需要在大太陽底下討生活的,這飯真不軟,額外請了三名工人,做了三天的活摸黑了回家才罷休,我因為大學同學結婚當了伴娘,逃過了這場苦力大對決。
我隔了四天回到埔里,另一場硬仗正要開始,每天早晨五六點起床,摸黑了才能回家,吃完飯洗個澡都九點以後的事情了。
土包乾燥完全沒有一滴水分,我第一天的工作就是滋潤所有土包,拿個尖頭的噴水器,開啟馬達,在一包土上刺上兩個洞,各等上幾秒鐘讓噴頭灑水,一包土平均20秒,動作重複1794乘上20秒,我真不想算出這該死的數字,灌完水後還要灌菌,每一包土灌菌4秒鐘,同樣地,這答案真是讓人糾纏不清,在我如火如荼地瘋狂亂灌水期間,根本是六親不認,隔壁種花的順伯頻頻探頭問道:「在灌水阿?」這讓我想到PTT的鄉民們,如果沒事要灌水的話,真的很歡迎到埔里來灌水啦!
接連好幾天,連順伯的兒子也跑進場子探頭看我灌菌,納悶問道:「灌這個,要灌那麼久喔?沒有好好認真工作唷!」
我才想放臭屁,屁眼卻被貼了膠帶,只能悶著屁眼埋頭猛灌,這工作硬是搞了我將近三天才完成。
好戲才正要開始,我們以前在學校學的數學根本就是二手知識,乘的數字再大也沒個屁用,出了社會,前面加了金錢符號,數字再大,也不是自己的,現在那1794包土,上面開2個水孔,加上6個種植青椒的孔,數字一乘,答案一算,媽媽唷,彎著腰頂著烈日工作,數字大得讓人哀北叫母!
工作還不止這項,開完八個洞後,每包土還得種上六株青椒,總共萬把株的來算,種的大拇指皮開肉綻,手還被曬出汗斑來,這碗飯硬得我咬著牙和著血吞,動作慢的我們,每天還得多請兩位工,還有宗其兄一家人情義相挺才能慢慢把工作進度趕上。
在土包的兩旁,還得用電鑽各開兩個水洞,水洞塞上黑塑膠頭,插上細水管,在細水管上套上彈簧在土包上固定。光是以上的工作就嚇死人,水洞要開上將近四千個,拿個電鑽彎腰抖抖抖地鑽入水管中,都覺得快要抖抖抖地鑽進自己的手心當中,黑塑膠頭在小水洞中塞阿塞,塞上將近四千洞,大拇指處是疼痛難耐阿,還要插水管套彈簧,哇賽,這是阿鼻地獄嗎?
煎熬了六天,體力不支,期間腹痛難耐,只得回高雄好好休養一番才能再次衝刺,可憐的Hugo完全沒有藉口,得一直在場子裡衝刺,晚上回到朋友家中,還得討論工作進度,一點都不得馬虎,每晚搞到12點後才能安睡,簡直是一沾床便失去意識,Hugo沒去澳洲當背包客,只去旅遊,但其精神比我還〝背包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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